福 女 嬉 水 ——水墨人体手记之二 柯兴发 1、水做的女人 习惯了用线来表现人体,常常会面临山穷水尽,黔驴技穷的困扰。 今年春节,我尝试改用水墨没骨来画画人体和舞蹈.我想,齐翁用没骨都能把虾的形态和质感画得那么生动可人,我为什么不能借鉴此法表现鲜活剔透的人体美呢?于是,我居然在水墨汪洋中玩起了"深水作业". 关于我这初次下水的体会,曾经在先前的博客上这样写道-- 水可推舟,亦可覆舟这古训自不待说,这阵子连呛苦水也真不好受,水墨水墨,水字当头,墨才随其后,墨色变化全由水来决定.还有那娇滴滴的宣纸也不好惹,你别看她白净雅素,文静平和,一撒起娇来定叫你一筹莫展,左右为难. 宝哥哥认定女人是水做的,用水墨画女人当然有史料为据啦;但有福气的女孩就是喝白开水也发胖,上帝又给美容瘦身行当分一羹汤.够公平了.惟独清水在宣纸上总是故意让苗条淑女顷刻间变成胖妞,这是对女人的不公,更是对画家的折磨.细心的朋友会从这几张小画的墨迹中发见她们发福的历程.当然,擅长"深水作业"的高手会视这批小画为笑话,对此我是认了,这是初涉者不能减免的学费哦!可我的那位好友竟拍手叫好,还说要专门给我办一次画展呢!我直嘀咕:这家伙莫非是打"唐人街"来的? 看官面对我张贴的这两张习作,一定会掩嘴发笑:怎么那比例结构这么丑! 是的,很丑,不会娶她当老婆.我不是故意为之,而是无能为力.我心中想的,笔下追的是象模特那样美的人体.可是太难了,总是力不从心! 还是好友不断给我打气:有肉感哦!有性感哦!有体质感哦!说的我一头雾水. 这真的不是我的初衷.但如何才能画出我的初衷呢? 我茫然......
2、感奋之笔 画水墨人体,在无法、无意也没必要精细刻画人体细节的情况下,抓大形体、大结构、大动势就成了下笔的首选。 此时无须凝神屏气,过分在意,就当玩玩而已。先把握大形态,在最感奋之时,从最感奋之处放笔直取。 性感是人体的本质特征,但出现在画面上时它永远只是一种虚拟状态。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将这种欲念转化为能用水墨材质呈现的视觉信息,以资展开想象。张扬的性感常借助动作,高雅的性感是一种矜持的沉默,水墨似乎更适合表现后者。
3、迷人的“福气 有画友说我近期画的水墨人体很有体积感,言外之意是说我喜欢起胖女来了。其实,一胖一瘦,我的骨子里还是倾向于胖的。这不单是肉感的诱惑,还有健康、富裕、华贵等诸多朦胧因素在作怪。 但画这批福女,那完全是歪打正着,而且是不得已的,是力不从心的产物。但在宣纸所留下的这些既成事实,竟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,我因此而意识到,不管画胖女瘦女,体积感是一个因素,它本身是会诱发性感的。 当然,一味刻意去强调女人体的体积感并不困难,正如曾名噪一时的某农民雕塑家拼命往裸女某部位添泥巴,美之名曰原始母性美;困难的是从人体身上散发出的是迷人的“福气”,而不是要千方百计整掉的赘肉。 从这点要求来看,我的确还是要下很大工夫的。
4、水墨秩序 画水墨人体,从哪儿下第一笔极为重要. 刘国辉大师告诉过我,他常常是蘸一笔墨一口气画下去,直到水和墨干枯,笔还在纸上运行.这样留下的笔迹墨痕才会产生浓淡干湿的变化,笔性作为心性的载体也会跃然纸上.此谓之气韵。对于人体结构、明暗、质感和量感都无法深入精细刻画的水墨人体,笔性与墨痕所形成的气韵便成了最主要的美感因素。 用贡布里西的理论来解释水墨画的“气韵”,就是画面的秩序感。凌乱、繁复的笔墨,是很难构筑雅净、清新、鲜活的女人体的。当然,我指的只是一种生态。多采多姿的生命是可以用变化无穷的笔墨语言来诉说的;况且就是同一对象,不同画家还会有不同的理解和诠释,所谓“情人眼里出西施”是也。
5、心动的女人 常来这里做客的博友中自然有男有女。男同胞看了我画的水墨女裸体鼓掌叫好,那当然是不足为奇,而得到女同胞的青睐却是我始料不及的,特别是对我画的这批胖乎乎的福女,竟让一位女博友“有心跳的感觉”。 曾经有过几位女网友在留言中表示过欣赏我的人体速写,但措辞最为直接和强烈的就是这“心动”二字。是什么让她心动呢?我猜测首先是画中人的女人味,如果我把胖妹画成了胖佬,或不男不女的胖崽,她不恶心才怪呢! 先把她画成连女人看了都会心动的女人吧,你要借题发挥,寄托什么思想、观念、哲理之类的东东都是后事。我在报刊及网络上看过大量的女人体画,佐料太多了,尝不到原味。打个比方,我走南闯北吃过很多地方的鸡,但就没我们海南文昌鸡正宗。别处的鸡要加许多酱料,用多道工序烹调而成;正宗文昌鸡其妙在于精心饲养。文昌乡下人养鸡可讲究咯,饲料要精,纯米糠拌海棠树籽。春节前一两个月要在荫处笼养,让骨头变软。奄鸡是上品,有男人块头,又有女人的风韵。过去那里的农民养鸡主要是为了过年能过一次口福,或送亲戚,平时是很少有福分吃上鸡肉的。如果象现在这样赶时间上市卖钱,谁还去花那样的工夫? 由于文昌鸡讲究的是鸡肉本身的质量,所以烹调就尽量凸显出鸡的原汁原味。膛洗好的鸡不是煮,也不是熬,是烫熟的,这就是驰名中外的海南四大名菜之一的文昌白斩鸡。来海南要尝海鲜火锅,那鱿鱼、沙虫、血螺什么的,你用漏勺或筷子夹起往滚汤里一烫,OK了。这跟吃成都麻辣火锅完全不同,没试过将海鲜泡在麻辣火锅里吃的滋味,那样的海鲜还鲜吗? 广州有一家海南人开的饭店名叫“大椰”,以专卖文昌鸡享誉养成,生意火的不得了,。去年我在白云机场候机,就发现大椰进驻机场了,大椰果真是“大爷”。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6、并行不悖 不过众口难调。一些刚来海南的朋友就嫌文昌白斩鸡的味道怎么这么淡,因为他吃惯了味精、盐巴和酱醋,对鸡肉的味觉系统还没建立起来。但更多人还是一吃钟情,相识恨晚——这才是真正的鸡! 扯远了,画画不是养鸡;但想想也不太远,不是吗? 把笔墨宣纸还原为纯粹的视觉语言材料,是现代画家的一个有益的尝试。例如正在上海展出的“水墨在途”系列展,就明确提出以对“气韵”的探究替代对“笔墨”追求。这是有理论依据的,不信看看南齐。谢赫的《古画品录》序中提出所谓“图绘六法”,“气韵生动”就摆在首位,是总目标,后面的“用笔”、“象形”、“赋彩”、“位置”和“模写”,都只是实现总目标的方式手段而已。目标不同,手段便可以各异,这是很浅显的道理。但因为笔墨这种手段博大精深,已臻于完美,甚至演变成为欣赏的主体对象,成为历代中华民族的精神象征,因此,它已同时兼备了目标和手段这双重性质。对于长期浸淫在国画世界里的人,一团酣畅淋漓的墨色给予他的联想是多方面的:也许会勾起他对某一物象情景的回忆,也许会让他回味某名家佳作对他的熏陶,也许会激发出他对新时空的幻想。任何事情都会发生,任何想象纯属正常。因为笔墨痕迹本身也是一种物质存在,属于世间万物的一员。 这样看来,传统的,现代的对笔墨的诠释和运用至少在现阶段是可以并行不悖的。让历史的长河去做甄别和淘汰吧,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在其中尽情地畅游。
7、鸡汤鸡肉 说到吃鸡,广州、香港人有更另类的吃法,那就是喝鸡汤不吃鸡肉。海南文昌鸡的鸡汤是不加调料的,连味精也不放,只搁一点点盐巴,那是原汁原味的鸡汤。可广州的鸡汤就必须加许多清火进补的中药材,是名副其实的药膳。
喝鸡汤不吃鸡肉,这跟水墨写意有异曲同工之妙。但写意是绝对离不开在画面上出现的图象的,只是这个不再是原形的描摹,而是得之于对象的“意韵”,发自心灵的抒写。为了得意,可以忘掉无助于意的形。夸张一点,就是得意忘形。 所谓“女人味”,不就是象鸡汤味那样吗?连煲过汤的整只鸡都舍得丢掉,是图品上“一淡汤”,那境界的确是值得借鉴的。 不同地区的人对鸡的不同烹饪方法和技巧,是一个长期实践和积累的过程.在这里,传承比创造占更多比重,你只要如法炮制,反复实践,大多数家庭都可以分享到这种饮食文化的共同成果.可是,画水墨人体就不同了.首先是这种新画种历史还不长,可资借鉴的资源和经验还不多;但更重要的是这不是实用技术,这是艺术创造,是完全属于个人情感和才智的产物.如果你完全按照杨之光或刘国辉等大师很完美的那一套来画,画得再好,也是人家的感觉和面貌.博友任丽君老师指点得好:"不是只画她,其实是画你自己 。" 没有自己独特的感觉,没有个人惬意的语言,不要说打动不了别人,自己也会渐渐乏味的. 当然借鉴别人的技法是很重要的,因为任何创造都要从模仿开始.从某一意义来看,创造可以是模仿的重新组合.必要的模仿为我们的创造开拓新天地,积蓄新能量."善学者师心不师迹",但这还不够.让我牵强一点来说,连心都要换:不是将自己的心换成别人的心,而是将别人的心换上自己的心.让我们和对象,和材质直接心心相印.做自然的儿子,而不是孙子.
8、女人善变 俗话说"女大十八变",而在宣纸上画的水墨女郎从湿到干是千变万化的,可谓“墨女变变变”. 画水墨没骨人体,困难最大的是水分的把握.水多了,多苗条的美女顷刻间就会变成胖妞;水少了,又失去女性丰润、鲜活、柔美的特质。特别要命的是,下笔时一个样,水分慢慢蒸发的过程中又一个样。原来很得意的笔触、肌理、细腻的墨色变化也跟着蒸发了,甚至到画面全干时竟荡然无存,只有到最后托上底才现出庐山真面目。变化的原因是多方面的,其中宣纸的品种、质量、厚薄、新老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。好的宣纸留笔留墨,干了之后变化相对少些。不管什么纸,从湿到干墨色的变化是免不了的,我们所能做的是力争主动,不断发现、掌握和利用这种变化,以期最后取得满意的效果。当然这是相当难的,但也会偶尔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,这也是水墨画的魅力所在吧。
9、宿墨不“宿” 水墨中的水和墨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,墨靠水而运行、渲染、聚散、晕化;水靠墨而生辉。墨的形态、质地和运用的方式方法,墨与水调和的方式、时机,再加上不同宣纸及用笔等诸多因素,都会约制着画面的最后水墨效果。 没有条件体味正宗墨锭在砚中磨出新墨的使用效果,我用的都是在北京琉璃厂一得阁买的瓶装墨汁。刚倒出来的新墨鲜嫩透明,扩散和渗透力都比较强,是画没骨呢人体的上佳墨色。但光用这种鲜墨画面会显得平板、单薄,缺少变化。如果在笔中不经意地渗进一点点干枯的宿墨,画出来的肌肤就会有干湿浓淡的丰富变化,这效果往往是在托底之后才显现出来的。鲜墨柔和透明,但不够厚实,要多次积上去才够黑,这时专门储备的又稠又浓的宿墨就大派用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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